
孟浩然《舟中晓望》
挂席东南望,青山水国遥。
舳舻争利涉,来往任风潮。
问我今何适,天台访石桥。
坐看霞色晓,疑是赤城标。

【题解】
写于开元十八年(730)孟浩然自越州水程往游天台山途中。他从婺州(今浙江金华)溯东阳江(今名金华江)而上,前往天台山附近的东阳。在一个秋日的清晨,当船在东阳旁的江面扬帆起航的时候,诗人遥望着天边的朝霞,仿佛已经看到那若仙若幻的赤城山。
【注释】
⑴挂席:张帆。
⑵舳舻:舳,船尾。舻,船头。舳舻谓首尾相接的船只,形容船多。利涉:《周易·需》:“利涉大川,往有功也。”卦象显吉,利于航行。
⑶天台:天台山,在今浙江天台县北。石桥:在天台山北面,状如横虹,高架两崖间,下临绝涧,险峻多苔,过者目眩心悸。
⑷赤城:赤城山在天台县北六里,山中石色皆赤,状如云霞。标:标识。 孙绰《游天台山赋》序:“赤城霞起而建标。”

【赏析一】
诗人从越州水程往游天台山,此诗洋溢着向往名山胜景、急切盼望抵达的心情。颔联写江上商船于风潮中来往不绝,“争利涉”语意双关,隐喻世人为争名涉利而不顾风浪险恶;再接以自己遥望前路,只欲寻访天台赤城,自然透露出他鄙夷世俗高蹈隐遁之意蕴,寄托现成微妙,无比附之痕迹。前半幅写远眺中所见晓江景色,后半幅于自问自答中点出行踪去向,章法新颖,饶有趣味。诗为五律,却如古体般自由连贯。颔联有意用“犄角对”,即两句中字词参差相对,“舳舻”对“风潮”、“利涉”对“来往”。
颈联不对仗,尾联却又以流水对仗收束。不受格律束缚,纯以神情灵活用笔。清人姚鼐辑《五七言今体诗钞》评此诗“趣兴奇逸”,高步瀛选注《唐宋诗举要》引吴汝纶赞云“一片神行”,确是孟诗艺术独到之处。
【赏析二】
这是孟浩然在越中览胜时留下的又一首脍炙人口的作品,具体时间应当是开元十八年的秋季,他从婺州(今浙江金华)溯东阳江(今名金华江)而上,前往天台山附近的东阳。在一个秋日的清晨,当船在东阳旁的江面扬帆起航的时候,诗人遥望着天边的朝霞,仿佛已经看到那若仙若幻的赤城山。
前人评价此诗,多称赞它气势流动,篇法生动。如清朝王士禛称其“一气旋折”(《唐贤三昧集笺注》)。这首诗的平仄用韵是标准的五律,但对仗并不工整,颔联被清人冒春荣称为“犄角对”,意思是说以上句之“舳舻”与下句之“风潮”相对,以上句之“利涉”与下句之“往来”相对(《葚原诗说》);至于颈联则纯任散行,完全不讲对仗,清人胡本渊称此“以古行律,不用对偶”(《唐诗近体》)。
事实上,单纯从句法的散漫上评价此诗“篇法生动”,不免落于玄虚,格律的讲求不一定都是形式的约束,而信笔涂抹,未必就是率真天然的佳作。一首作品的好坏,首先还要看它艺术功力的高下,就这首诗而言,诗人正是充分发挥了“虚实相生”的诗艺之妙。越中山水为天下形胜,而天台赤城的胜概,更甲于越中。古来描绘天台、赤城的文章,亦不可胜数,然而诗人在这里却没有一句正面的描写,只是以侧面的烘托渲染,引发人对天台、赤城如仙如幻的联想。
全诗的前四句,勾勒了一幅秋江晨渡的水国景象:秋日的清晨,诗人在青山迢迢、江流浩淼的越中水国,挂帆起航。此时江流之上,趁着清晨的风潮,休息了一宿的船只纷纷开始扬帆竞渡,络绎不绝。这幅充满人间生活气息的水乡晨景,并不是要展现诗人的现实表现力,而是要为诗意的展开,作一个富含深意的铺垫。这幅热闹的秋江晨景,是人间的景象,正像司马迁所说: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”(《史记·货殖列传》)如今,江面上熙来攘往的船只,奔波的是人间的生计,承载的是人世的悲欢离合,又有哪一只船会像诗人的那一只,要去寻访那恍若人境之外的天台山呢?而且,天台山最牵动他的,又恰恰是它奇观中的奇观——石桥。
正因为如此,诗的颈联,看似十分平淡的问答“问我今何适,天台访石桥”,就显得十分陡绝,在扬帆起航的舳舻络绎之中,他的船是孤独的,在未来的旅途中,眼前这幅晨渡图的热闹必将散尽,剩下的将是诗人的只旅扁舟。透过诗人不落凡尘的孤标异韵,天台山的仙幻也尽在不言之中。诗的尾联“坐看霞色晓,疑是赤城标”,诗人远望天边的朝霞,他怀疑那就是赤城山,这种猜测是否真实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在这种猜测里,我们可以真切地体会诗人对赤城山的向望,而赤城的如仙若幻,读者完全可以神驰梦想,无需用更多的笔墨去描绘了。
以诗人独寻天台的行旅与对朝霞的幻觉,烘托天台与赤城的神异,展现诗人独标异韵的落落风概,这正是此诗的神气所在。而这神气的唤出,关键在于诗中的“问我”一联。此联之于全篇,犹如画龙点睛,而诗人纯以散行出之,亦见匠心,因“问我”一联,使诗意陡然提升,运用散行,则使诗意的提升不见突兀转折的生硬痕迹,以散入律在这首诗中之所以成功,原因也正在于此。
最后需要说明的是,这首诗的诗题宋蜀刻本作“晚”望,末句之“霞色晓”,宋蜀刻本作“霞色晚”,这样全诗的描写就从晨景变为暮景,然考之地理,赤城山在东阳江之东,如是西方的晚霞,则诗人不应生此错觉;从首句“挂席”一语来看,也是清晨起航的景象,而颔联也更接近晨渡的忙碌景象,与日暮归帆的祥和不同,由此推断,作“晓”比较合理,故据他本改。

【赏析三】
孟浩然诗多写自己的日常生活,常常“遇景入咏,不鉤奇抉异”(皮日休),故诗味的淡泊往往叫人可意会而不可言传。这首《舟中晓望》,就记灵着他约在开元十五年自越州水程往游天台山的旅况。实地登览在大多数人看来要有奇趣得多,而他更乐于表现名山在可望而不可即时的旅途况味。
船在拂晓时扬帆出发,一天的旅途生活又开始了。“挂席东南望”,开篇就揭出“望”字,是何等情切。诗人大约又一次领略了“时时引领望天末,何处青山是越中”的心情。“望”字是一篇的精神所在。此刻诗人似乎望见了什么,又似乎什么也没望见,因为水程尚远,况且天刚破晓。这一切意味都包含在“青山──水国──遥”这五个平常的字构成的诗句中。
既然如此,只好暂时忍耐些,抓紧赶路吧。第二联写水程,承前联“水国遥”来。“利涉”一词出《易·需卦》“利涉大川”──意思是卦象显吉,宜于远航。那就高兴地趁好日子兼程前进吧。舳舻,一种方长船。“争利涉”以一个“争”字表现出心情迫切、兴致勃勃,而“来往接风潮”则以一个“接”字表现出一个常与波涛为伍的旅人的安定与愉悦感,跟上句相连,便有乘风破浪之势。
读者到此自然而然想要知道他“何往”了,第三联于是转出一问一答来。这其实是诗人自问自答:“问我今何适?天台访石桥。”这里遥应篇首“东南望”,点出天台山,于是首联何所望,次联何所往,都得到解答。天台山是东南名山,石桥尤为胜迹。据《太平寰宇记》引《启蒙注》:“天台山去天不远,路经油溪水,深险清冷。前有石桥,路径不盈尺,长数十丈,下临绝涧,惟忘身然后能济。济者梯岩壁,援葛萝之茎,度得平路,见天台山蔚然绮秀,列双岭于青霄。上有琼楼、玉阙、天堂、碧林、醴泉,仙物毕具也。”这一联初读似口头常语,无多少诗味。然而只要联想到这些关于名山胜迹的奇妙传说,你就会体味到“天台访石桥”一句话中微带兴奋与夸耀的口吻,感到作者的陶醉和神往。而诗的意味就在那无字处,在诗人出语时那神情风采之中。
正因为诗人是这样陶然神往,眼前出现的一片霞光便引起他一个动人的猜想:“坐看霞色晓,疑是赤城标。”朝霞映红的天际,是那样璀灿美丽,那大约就是赤城山的尖顶所在吧!“赤城”山在天台县北,属于天台山的一部分,山中石色皆赤,状如云霞。
因此在诗人的想象中,映红天际的不是朝霞,而当是山石发出的异彩。这想象虽绚丽,然而语言省净,表现朴质,没有用一个精美的字面,体现了孟诗“当巧不巧”的特点。尾联虽承“天台”而来,却又紧紧关合篇首。“坐看”照应“望”字,但表情有细微的差异。一般说,“望”比较着意,而且不一定能“见”,有张望寻求的意味。而“看”则比较随意,与“见”字常常相联,“坐看霞色晓”,是一种怡然欣赏的态度。可这里看的并不是“赤城”,只是诗人那么猜想罢了。如果说首句由“望”引起的悬念到此已了结,那么“疑”字显然又引起新的悬念,使篇中无余字而篇外有余韵,写出了旅途中对名山向往的心情,十分传神。
此诗似乎信笔写来,却首尾衔接,承转分明,篇法圆紧;它形象质朴,却又真彩内映;它没有警句炼字,却有兴味贯串全篇。从声律角度看,此诗是五言律诗(平仄全合),然而通体散行,中两联不作骈偶。这当然与近体诗刚刚完成,去古未远,声律尚宽有关;同时未尝不出于内容的要求。这样,它既有音乐美,又洒脱自然。“自是六朝短古,加以声律,便觉神韵超然。”(胡应麟《诗薮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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